“都督大人,我們怎麼辦?”侯成跑了過來,急切地問道。他指了指漆黑夜空的陽人聚方向,小聲說道:“都督大人,據斥侯報告,孫堅的兵馬幾乎是頃巢而出,意欲與西涼軍聞一死戰。”

   宋憲、魏續也看著呂布,等待著呂布的答復。

   呂布當然明白他們的想法,孫堅全軍來襲,如果自己此時退出戰場,就等於為孫堅打開了西涼軍大營的大門,孫堅的大軍就會直撲胡軫的中軍大營,胡軫的後果可想而知。

   “如果我們迎頭攻擊孫堅大軍,縱然不能攻破孫堅大陣,孫堅的軍隊也無法進入西涼軍大營。如果我們攻破了孫堅大陣,可是大功一件。”呂布想了想,鄭重地說道。

   “都督大人,天這麼黑,騎兵如何進攻?”宋憲、侯成、魏續一聽急了,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反對,特別是魏續,竟然大聲喊叫起來:“都督大人,這一萬多並州騎兵,可是你的立身之本啊……”

   “這……”呂布故作猶豫,面露難色。其實他心裡早就想跑了,他才不會管胡軫的死活呢,然而他又不想擔上個臨陣脫逃的罪名,只得假惺惺地看著宋憲、侯成、魏續等將領。

   此時大營外面已經聽得到孫堅大軍的喊殺聲,孫堅的士兵正在摧毀大營的柵欄。宋憲知道不能再猶豫了,突然向侯成、魏續使了個眼色,對呂布的親兵說道:“你們幾個保護都督大人快撤,我們來斷後。”

   在親兵們的簇擁下,呂布似乎很不情願地上了馬,宋憲、侯成、魏續立即朝自己的隊伍跑去。不大一會,一萬多騎兵緊隨著呂布向北逃去,迅速地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。

   胡軫正在集結中營的西涼軍將士,准備增援駐守在前營的呂布騎兵。不得不承認,西涼軍將士臨危不難,處置得當,如果能夠依營據守,孫堅未必能占得任何便宜。

   “報……”幾個斥侯飛快地跑來,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:“大都督,駐守前營的騎兵都督呂布不戰而逃,前前營拱手讓給了孫堅。現在孫堅的大軍已經攻入大營,正朝中營殺來。”

   胡軫還沒有把將士們集結起來,就聽到斥侯來報告呂布的一萬多騎兵棄營而逃,將前營拱手讓給了孫堅,氣得他差點沒有背過氣去:“該死的呂布,竟然臨陣脫逃,老子定要上報相國大人,誅你的九族!”

   “大都督,此時責罵呂布已經無濟於事。”胡軫的佐軍司馬王於也感到大事不妙,連忙上前說道:“呂布一逃,前營大門洞開,孫堅大軍長驅直入,西涼大營不保矣。大都督還是早作決斷,大軍該何去何從?”

   胡軫雖然不是什麼大將之才,但也是久經沙場,自然明白目前的處境。自己的士兵正在集結,沒有任何屏障,如果此時遭到孫堅大軍進攻,必定是一觸即潰,沒有絲毫勝算。

   “命令大軍立即撤退,前往廣成聚集結。”胡軫再也不敢耽擱,立即翻身跳上戰馬,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長槍,厲聲對傳令兵說道:“趕快通知兵營的華雄,命令他為大軍斷後。”

   “撤退……趕快撤退……”王於得到胡軫的命令,立即回頭對身邊的傳令兵喊叫起來。十幾個傳令兵飛快地跑開,把撤退的命令送到正在集結的西涼軍各部。那些接到命令的西涼軍將領,立即帶著自己的隊伍朝廣成聚方向逃跑。

   華雄的後營離呂布的前營差不多有十裡路遠,所以他有充分的時間集結隊伍。再加上他手下的士兵都是原來的北軍將士,在接到警報後並沒慌亂,一萬多步卒很快就集結完畢。

   就在華雄待命的時候,突然有斥侯跑來告訴他,駐守前營的呂布棄營逃跑了。華雄大吃一驚,立即想到了張半仙的話,這仗還沒有開打,自己方面的人就逃跑了,難道真的有血光之災?

   還沒有等華雄回過神來,胡軫的命令又到了。那個傳令兵語氣非常堅決,毫不客氣地命令華雄迅速集結隊伍斷後,集中全部力量擋住孫堅的隊伍,掩護胡軫的大軍撤退。

   事實求是地說,華雄是一個對董卓忠心耿耿地將領,一切唯董卓的命令是從。而且作為西涼人,他在西涼將領中關系也不錯,與胡軫之間也沒有什麼矛盾,只是胡軫提撥得快了些,心中有些不舒服罷了。

   歷史上的華雄在接到胡軫的命令後,毫不猶豫地率領手下將士為胡軫的大軍斷後,結果被孫堅的大軍纏上,血戰了整整一天,士兵死傷大半,華雄也當場陣亡,成為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之戰中陣亡的最高級別的將領。

   然而在這一個時空,得到張半仙事先警告的華雄卻有些猶豫了。華雄並不怕死,但不怕死不意味著他想死。如今呂布跑了,胡軫撤了,他留下來斷後,這不是白白送死嗎?

   人無知才無懼,再偉大的英雄,上戰場的時候也不是准備去送死的,總想著殺死敵人,保全自己。如果明明知道自己要去送死,特別是為了與自己並沒有多大關系的人去送死,他還會義不容辭嗎?

   在這一刻,華雄動搖了,張半仙的預言像惡夢般纏繞著他的心靈。他抬起頭來,看到的都是北軍將士們焦急、渴望的眼神,他們都等待著他的命令,是生是死都寄托在他的一念之間。

   “撤!”

   華雄長槍一揮,終於作出了艱難的決定。他似乎有些明白了,只有北方才是自己的生地,只有到北方才能擺脫噩運,他猛地一拉馬韁繩,率領著自己的士兵向北方逃去。

   時至寅時,濃墨一樣的夜幕正在慢慢退去,天色漸漸明亮,樹木、房屋已經清晰可見。報早的公雞開始了第一遍啼鳴,預報著又一個清晨的來臨,只不過這一個清晨注定是一個血色清晨。

   孫堅親率大軍趕到西涼軍前營,不僅沒有遇到抵抗,甚至沒有見到一兵一座,看到的是一座空營,呂布及其騎兵已經不知去向。孫堅匆匆掃視一眼,不由得膛目結舌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“這……”

   “將軍大人,這該不是西涼軍的詭計吧。”孫堅的侄子孫賁拉住馬韁繩,兩道濃眉深深地鎖了起來:“會不會是胡軫故意詐計,引誘我等進攻,然後包圍我等,一舉圍而殲之?”

   “將軍大人勿慮,此必是西涼諸將不和,呂布先行退走。”黃蓋面露喜色,連忙催促孫堅:“此乃天助將軍大人也,胡軫已經無險可依。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,大軍立即進攻,必定大破胡軫,立下不世功勛。”

   孫堅也有些心動,他知道戰場上的機會稍縱即逝,立即重重地點了點頭,果斷在命令道:“黃蓋率領騎兵纏住胡軫大軍,務必不能讓他跑了。其他將領隨我衝鋒陷陣,破敵建功。”

   “殺啊……”

   一聲怒吼,黃蓋夾緊馬腹,率領孫堅所部僅有的三千多騎兵向混亂的胡軫大軍殺去。緊隨其後的孫堅大軍頓時士氣大振,高舉著刀槍,潮水一般地朝著胡軫的中營殺去。

   正在倉惶逃跑的胡軫大軍被黃蓋騎兵一衝,頓時變得更加混亂。本來胡軫手下也有騎兵,無論是裝備還是人數都遠遠超過孫堅手下的騎兵,可是胡軫忙於自己逃跑,把所有的騎兵都帶走了。

   來不及逃走的,都是些西涼步卒,在黃蓋騎兵的衝擊下,立即亂了陣腳。好在道路崎嶇,那些西涼步卒借著山丘的掩護,頑強地與黃蓋騎兵周旋,竟然生生地拖住了黃蓋騎兵。

   當這些西涼步卒明白自己無路可逃的時候,立即開始結陣自保。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將士,在長期與羌人的戰鬥中早已經熟悉與騎兵的戰法,因此對於黃蓋的騎兵一點也不陌生。

   到了這種絕境,西涼士兵的戰鬥素質就充分體現出來。那些中下級將領迅速召集自己的士兵,結成一個個的戰陣,自行擔任起殿後的任務。他們身懷必死之心,殺敵時根本不顧及自己,與孫堅大軍頑強地撕殺在一起。

   一萬多來不及撤退的西涼將士,如同中流砥柱一般,橫亙在陽人聚戰場上,不僅纏住了黃蓋的騎兵,連孫堅大軍也被拖住腳步,孫堅大軍追擊胡軫的步伐,生生拖慢了許多。

   早春的晨風輕輕吹過陽人聚的山丘,濃郁的血腥味在荒野裡彌漫。身處絕境的西涼將士們決死拼殺著,完全憑借著個人勇武,一次又一次地殺退孫堅大軍的進攻。

   面對西涼將士的拼死抵抗,孫堅也是怒火中燒,他命令騎兵退了下來,親自率領大軍進攻。孫堅個人武力出眾,驍勇冠於全軍,每次破敵,他都親自陷陣衝擊,這亦是孫堅率兵風格。

   孫堅一馬當先,率領無數兵卒一起奔殺而來,他手中的古錠刀飛舞著,一個又一個西涼將士在他的刀下成了冤魂,很快地,孫堅就殺開了一條血路,把西涼軍的陣形一分為二。

   “殺啊……”

   孫堅大軍的將士們吼叫著,開始了血淋淋的屠殺。此時的孫堅大軍已經完全占據上風,將這些西涼將士團團圍住,或長矛或長劍,前僕後繼,左衝右突,不斷地屠殺。

  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,陽人聚已經成了一片血色。一萬多西涼將士沒有一個人投降,全部被孫堅的大軍屠殺在山岡之上,血水注滿了山間的小溪,只有滿天的烏鴉在空中低鳴。